大观园移民讲堂|第三回:蕊官的有情人
前情回顾
01
上回说到倪二拿自己的烦忧戏耍于我,我却没恼。自从那日与他分手,便再没听到消息,贾雨村也未再派人来过。平日里时常有人前来咨询,不过是些寻常卡司(case)。闲暇时间除了读书写字就是陪岳母用餐,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如此就到了腊月。
一日大雪初停,金陵城如琉璃世界白雪红梅。看这景色,我心中喜悦,便想去街市上逛逛。
从岳母家出到后街,沿着旧日荣国府的院墙绕到大街上,路旁一家戏楼,便信步进去,正是一出猴子闹天宫,好不热闹。
要了几样寻常果品,一壶热茶,我便万事皆空,只看着那戏台上翻跟头的泼猴痴笑。
看了半出,正自顾开心,耳边传来一股悦耳却有几分不相宜的声音:“呵呵,冷先生偏爱看这些热闹戏……”
我转头一看,却是个台上的小生,戏服已经换掉,脸上还带着妆,似乎是从后台匆匆而来。我怔住,还未开口,那小生抿嘴一笑,又清脆地开腔:“听班主议论说后街上开移民公司的冷先生来了。我正有些疑难,所以冒昧前来,不知能否请冷先生到临街茶楼清静处一叙?”
我这才发觉眼前其实是个扮小生的女伶,只因她口齿清晰,落落大方,没有一丝寻常女子的藏酸,我一时倒忽略了性别,只觉得面前着实是位人物。
这等人物相邀,冷子兴自然不会拒绝。
见我首肯,女子说道:“临街石记茶楼,说是菡珍班藕官的客人,掌柜自懂得招待,烦请冷先生稍候,我卸了妆就速速前去。”
冷子兴阅人无数,这等有趣的女子却不常见。等目送她往后台转去,再看戏台上,已换了姜子牙扛着大旗,一众神鬼听令,突觉也确实是热闹太过了,忙喊人结算,往临街寻那石记茶楼去了。
02
做古董行练出来的本事——谁家谁户的东西都记在冷某脑子里,心中好似一张大网,把千百人物结在一起。
“菡珍班,藕官……”
到石记茶楼坐定,报了菡珍班名号,那老板果然不再多问自去安排。借这空闲,我便微闭了双眼,到那张大网中去搜寻藕官这号人物……
(系统搜索中……)
当年贾府中娘娘省亲,琏二爷去苏州买唱戏的丫头,记得十二个丫头多以艹为名,这藕官或许就是……
(系统继续搜索中……)
记得后来朝中死了太妃,各府伶人均要遣散,有个叫芳官的分给了宝玉,最是出头,与她干娘闹得阖府皆知,岳母回家说过几次……
(系统还在搜索中……)
当日我正从苏州转回金陵,沿途与琏二爷同行了两日。那十二个六七岁的小戏子有干娘跟着,路上也见过数面……
唉,十数年已过,就算想起当年事,样貌也早大变了……
↗冷子兴对藕官的印象比这图片还要模糊
“冷先生久等。”又是清脆的一嗓,我慌忙睁开眼。只见藕官此时已换了女装,尤显亭亭玉立。
待她坐定,我细看,眉目不算十分出众,却别有一番味道。冷子兴久已不涉风月场,在这小女伶面前却不知为何生出几分喜悦。
没留心时老板已经摆上了一桌饮食,甚是清淡、讲究。
藕官自倒了茶,便郎朗开口:“周大娘可曾说过我有一爱人,名叫蕊官?”
我的表情一定是懵懂无知,因为藕官看了我一眼就抿嘴笑起来:“原来这金陵城中也有冷先生不知的事情,我只听说先生全知全能。”
喝了一口茶,口气稍转:“此事确是隐秘,就只有后来跟了宝二爷的芳官知道。当年被宝二爷撞见,遂问起,我便叫她说了,宝二爷还感叹了一气。”
突又带了三分厉色:“冷先生如何看?可也像世人一样,觉得女子爱上女子是十足的龌龊?”
经她这一波三折的诉说,我就算愚钝也能明白几分,正色道:“世人如何我便不知,就我而言,女子爱女子,正如女子爱男子,只当歌颂与祝福,哪来龌龊之说?”
藕官听了面色转和,叹了口气,淡淡又急切地问:“凹丝翠丽阿(Australia)的人可是都像冷先生说的一样想吗?听人说那里两女子也可缔结姻缘?”
“前几日收到跨洋邸报,确是已经可以合法缔结了。”
那藕官咬着嘴唇沉思了一会儿,似下定了个决心,欠身向我微微施了个礼,说道:“既然今日求到先生面前,我便将我与她之事据实相告。”
03
原来,初时一起从苏州卖到贾家的小伶里面有个菂官。藕官扮小生,菂官扮小旦,台上是情侣,台下如夫妻。
怎奈菂官冬天里病死了。藕官伤心得什么似的,决心就随着去了。后来干娘连灌下几碗药汤,给救了回来。
等第二年开春养了身体又能上台,才知道补了个扮小旦的蕊官。藕官仍是扮小生,便也像从前待菂官一样地待起蕊官来。
后来贾家出事,众人皆散去,两人到城中各戏班去找活路。最终藕官落脚在蒋玉菡的菡珍班,蕊官却因总是身有小恙没有戏班愿意接纳。藕官抽空到闹市几家戏楼干些私活贴补蕊官,却仍不够租房的开销,只能一个住在戏班,一个借住在干娘家里。
这蕊官对藕官自然是一心一意,但年纪渐长,便也跟旁人一般生出要正式合婚的心思来。明知女子与女子无法缔结婚姻,却总是因此与藕官赌气,说什么“不被承认便不得长久”。
偶一日,两人在茶肆听得人说凹丝翠丽阿对待女子之爱就如男女之爱一般,从此留了心。头年里, 四处凑了几两银子,求人代抢“窝肯俺的好累的”签证(Working and Holiday Visa, WHV),想一同到凹丝翠丽阿寻找机会。谁知藕官抢到了,蕊官却落了空。
藕官本想放弃,与蕊官好歹守在一处。蕊官却又打听到消息,说她两人虽是同性但在那凹丝翠丽阿也算配偶,藕官一人去了必能想到法子接她过去,于是便催着藕官动身。
话虽如此,到底不忍分离。蕊官本就体弱,帮藕官定下了启程的日期,这两日就又病在床上了。偏有那平日里看她二人不顺眼的,在背后嚼舌根说“没住在一起的便不是配偶”“藕官去了也白搭,不过空欢喜一场”。蕊官哪里听得了这些,病上又添了愁。
说到此处,藕官眼中有了泪光,神情却异常坚毅:“可怜她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心思……我想着无论如何也把她带去一个不一样的地方。每在台上扮一次夫妻,她便说我欠她一个永结同心。这次就算要我用尽全力也要还她一个洞房花烛,到时也必像那戏里唱的,‘滋味在心头,也自上眉头’……只是,冷先生,是否真的如他们所说,没住在一起便不算是在一处了?”
04
冷子兴做移民也算小有所成,众多客户中数不清有多少曾在我面前流下眼泪,激动的,热切的,悔恨的,焦虑的。我始终认为,泪水不是移民中的加分项,本人无须理会。但今日这小女子欲滴未滴的泪水却着实触动了某根不曾颤动过的心弦。
只见面前的人,有女子的娇柔,也有男子的英气,雌雄未辨,纯真坦荡。此时冷子兴不由感叹:自己平日熟读法律,做起同性配偶的卡司也甚顺手,却未必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客户。
再一转念:藕官既能找我,必是听说我在这些事情上有些本事。
想到这里,便换了个心情,拿出个说正事的表情:“你与蕊官意欲去往那凹丝翠丽阿,必不是只为打工度假,而是要长久在一处,做一对正式合婚的配偶,是也不是?”
“正是如此。能否如愿,看我们的造化。但如今只能我一人动身,要如何才能带她?”
我向老板要了纸笔,写下了一行字,给藕官看:“第,法克头,爬梯呢是破——这就是你要的。日后不管你找到何种机会申请永久苇萨(visa),只要能证明蕊官是你的第法克头爬梯呢,就算她人在金陵,也可以随你一同申请。”
藕官捧着那张纸,就如戏台上的将军奉了皇命,怀有一种谨慎的激动:“这个什么梯呢,蕊官……要怎么才是?”
“De facto partner,叫‘事实伴侣’,在凹丝翠丽阿,这样的关系与官府注册的配偶并无高下之别。茶凉了,让老板换上一壶,听我细细讲给你听……”
关于这de facto partner的标准,写在了凹丝翠丽阿移民法(Migration Act 1958)的Section 5CB:
这些凹丝翠丽阿文字的意思是,符合阿、比、思、第四项标准便是de facto partner:
阿:互相承诺,容不得第三个人;
比:关系不虚,而且长长久久;
思:或住在一处,或不住一处,但即使不住一处也并非永久分居;
第:二人没有亲戚关系。
是否觉得有些虚幻,抓不到实质?再来看凹丝翠丽阿移民法规(Migration Regulations 1994),里面言明,判断是否存在事实伴侣关系,要看财务、家庭日常生活、社交和彼此承诺四个方面。
如想多做了解,回家后可以移步这里读文章:有结婚证≠符合澳大利亚配偶伴侣签证条件
看藕官把文章名记下,我便问她:“蕊官病弱,没有收入,平日开销可是都由你负担?”
“那是自然。”
“街坊邻居、戏班、朋友,可都知道你二人关系?”
“我们自小便在一处,这几年,身边的人大抵都是知道的,戏班蒋老板更是体谅。只是外人多有闲话,故不敢招摇太过。”
“平日里你可有常去看她?”
“每日必去,一起练功,一起说戏,也少不了要生火做饭、浆洗衣衫,总不成让干娘一人操劳。”
“彼此陪伴,彼此精神支持,此生不渝?”
“正是如此,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那日蕊官唱罢一段《皂罗袍》,还念叨‘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以死,死而不可以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咳咳,所以根据上面说的标准,你和蕊官符合事实伴侣的标准。”
“可是……可是我们住在梨香院时尚年幼,离了贾府这十数年从未住过同一屋檐下……听人说哪怕再亲密,不住在一起便不是情侣,还有冷先生说的那个第法克头……‘在一处’,‘不在一处’,实在费解。”
我掐指算了算:“四年前的一个案例,可以解答你的疑惑。”
话说当年有一对情侣,女的是澳大利亚公民,男的申请配偶签证,移民局认为两人没住在一起,不算事实伴侣,所以拒签。此二人上诉到AAT,AAT认为移民局判断有误——申请人虽没住在一起但仍符合情侣标准,将移民局决定驳回。移民局上诉到凹丝翠丽阿联邦巡回法院,法院判定AAT存在司法错误,判移民局胜诉。此二人遂又上诉到联邦高等法院,经过一番对文字上具体含义的冗长分析,判定原告胜诉——最终的结论是:是否同居并不能作为是否是事实伴侣的一个标准。
(冷子兴一边将复杂的案件化为好懂的语言讲给藕官,一边心想:此案如此重要,日后定要写成文章发到公众号的移案板块中去)
藕官到底聪慧,听我讲完这个故事立时就懂了:“听人说凹丝翠丽阿尊重法院判过的案例,所以今后再有此类案子,便不会纠结于二人是否同住。多谢冷先生指教。如此,我便舍出几年,纵是一时分离,也换个永久的团聚。”
我看她语气轻松,眼神坚定,神情却愈加落寞。冷某怎会不明白,她孤身一人要去陌生的大陆,此时该是何等慌张,却要在外人面前做出坚强的样子。对这样的女子,冷某总是心存怜惜,便说:“等你到了凹丝翠丽阿,去京城堪培拉找金翅鸟留学移民工作室的啧你牙,说是我的旧友,她自会帮你指路。”
“啧你……牙?”藕官一听这名字就噗地笑了。
“莫笑他人,等去了那里你多半也要取个洋名,若还叫藕官,洋人的舌头忒费劲,说不准把你喊成什么。这个啧你牙十分敬业爱岗,你与她咨询,必帮你把事情都计划得妥妥帖帖。”
说着便把金翅鸟啧你牙的联络方式也写在纸上,交与藕官收好。
↘这就是冷子兴让藕官前去咨询的啧你牙女士
05
又闲话了几句,我见藕官神情必是急着去相告蕊官,便说家中有事不能在外耽搁。藕官果然不强留。
两人出了茶楼,藕官说道:“冷先生得空来蒋老板在城东的菡珍戏楼,我和蕊官好好给您唱一出《牡丹亭》……哎呀,我怎么忘了,冷先生您更喜欢什么《孙行者大闹天宫》,什么《黄伯央大摆阴魂阵》,猴子和小鬼我可学不来。”说完抿嘴狡黠一笑。
不知何时雪又下了起来。
我被她伶牙俐齿地挤兑了这半日,眼前雪这么一飘倒有了灵感,心想告别时逗她一逗,也不算欺负人,便问她:“你当年在贾府中时间不短,可知那阖府上下谁最懂戏?”
“可不是宝二爷嘛?”
呵,果然是我预想中的答案。
藕官见我神色露出得意,便狐疑道:“我们私下里都说宝二爷最懂戏了,听到精妙处,人总是要痴痴的,我们与他说笑他还只当是在戏中……还有,他从不爱听那胡乱热闹的,只点些《听琴》、《琴挑》……”
我笑道:“宝二爷是个奇人不假,但要论懂行,当年贾府里的老太太才是第一。”
见藕官似有不解,我便继续说道:“你可记得有一年元宵夜宴,老太太让一曲《寻梦》只用琴合,还有一个唱花脸的,叫……”
“叫葵官,她唱的是一出《下书》!……那日我本不在前头,听芳官的《寻梦》甚是不俗,只道是宝二爷的主意,却不知是那个老祖宗……我只当她是个不管事只一味图热闹的老太太,这么说来却是最雅不过的一个人……”藕官眼神发亮,在回忆,又好似有些惋惜。好一会儿,忽然看向我:“冷先生又是如何懂得这些?”
我笑而不答,心中却想:小姑娘,你不明白,“喜欢俗”与“懂得雅”其实并不矛盾,就像我,身为男人,不爱男色,却仍能懂得你与菂官、你与蕊官两个女子之间的真情。是啦,若你明晓这点,最初怎会担心我将你二人视为不伦。学戏的人自小看戏文,以为早学尽了世间万象、人生百态,但毕竟自己的人生才走了一小段。你呀,还只是个孩子。
道了别,我径直往北回岳母家,藕官转向东边找蕊官去了。
边在风雪中前行,边想着蕊官听了藕官今日所得当如何欢喜,我心中也有了一丝暖意。
正是:
冷子兴遇假凤怜虚凰
暖小生讲痴理见真情
啥也别(biè)说了
缘分啊……
{本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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